桑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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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昱
顧小月在金倉住了不到一個月，就吵著要回外地老家。作為外地人，她一不會說方言，二不會打本地長牌，再加上住在郊區的新房子裏，並沒有找到可以接納她的組織。
不過，桑洛覺得大家不帶她玩兒無關她的口音或地點，關鍵在於人品。
她心裏早就巴望著第三者從哪兒來，趕緊滾回哪兒去。桑家守舊，恐怕大多數人也都是相同的想法。
於是，在暑假開始之前，桑文軍就載著兩大箱行李送顧小月去外地了。看那架勢，桑文軍似乎還是要回那邊上班。
本來奶奶把爸爸喊回來，就是為了讓他和顧小月斷了聯系，回來重新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可惜，人回來了幾個月，家裏的七大姑八大姨齊心協力也沒把兩個人給勸下來。
如今，他和符紅梅一拍兩散，顧小月又公然進了家門，任誰看都是大局已定。
桑文軍問桑洛要不要一起去過暑假，桑洛摸了摸自己狗啃一般的短發，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桑洛堅信一旦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極有可能遭遇後媽的虐待，這樣的新聞和報道她看過不少。
經此一戰，她已初步了解到了男人的無情。從血緣上來說，桑文軍還是自己的爸爸。
但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爸爸了。
桑瑞也不要去外地，理由很簡單，桑昱姐姐馬上就要回家過暑假了。
桑昱是大伯桑武軍和大伯母範若蘭的獨生女，去年剛考進大學。
樓上有三間臥室，一間伯父伯母住，一間桑昱住，還有一間是桑瑞在住。
當初，桑文軍一家要搬去郊區的新房子時，桑瑞似乎就不是很樂意搬走，理由是奶奶家離學校近，寫完作業又晚，還是住在這裏上下學方便。
伯父和伯母把原來桑文軍夫婦帶兩個孩子住的那間大臥室重新收拾了一下，讓桑昱從自己的小房間裏搬了過去。原來的小房間，則留給了繼續留在奶奶家的桑瑞。
桑洛回來的時候，正趕上桑昱去外地上大學，樓上桑昱原來的臥室也就空出來了。
桑家人琢磨了一下，到底是讓姐姐桑瑞還是妹妹桑洛住進去。後來合計了一下，還是讓桑洛住桑昱的房間吧，最省事兒。
眼下，桑昱放暑假回家，寬敞明亮的二樓沒有多餘的住處，桑洛只能回到樓下奶奶的房間。
桑昱是桑家的第一個本科大學生。
桑洛搞不懂本科和專科有什麽區別，只知道桑昱上的是師範大學，是畢業之後要當老師的人。桑昱比她大好幾歲，只要是桑昱所在的地方，對她來說就是充滿光輝的成人世界。
總有一天要到達的成人世界。
桑家的女孩兒都長得好看，桑昱也不例外。她的好看和外來的桑瑞不同，是正正宗宗的一看就是出自桑家的那種好看，高挑但不單薄，白皙但不失血色，五官不算突出，但拼湊在一起是舒服的清爽感。
照大人們的標準來看，大概是乖乖女的長相。
桑昱高中學的是文科，她是全家最愛看書的人，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
在桑昱出去上大學之前，郵遞員每天都會到家裏來，送來一摞一摞的報紙和雜志。在開學前的那個暑假，桑昱終於將經年累月的報紙和雜志當作廢品賣掉了，一毛錢一斤，一共賣了一百多斤，換了十塊錢。
桑昱只從書架上挑了幾本喜歡的帶去大學裏，剩下的全部規規整整地擺放在書架上。
這一年裏，桑洛讀了不少。
文言文的四大名著對她來說有些生澀，讀來費力。她只看完了《西游記》，比板磚還要厚重的《紅樓夢》看了個開頭就被她丟到了一遍。
桑昱的口味很雜，名家名作自然要讀，不知名的小眾作品也有不少，甚至還有好幾本連出版社信息都沒有的覆印本，看起來粗糙得就像匆忙印刷出來的練習冊。
有時候，朋友們來的時候，桑洛會炫耀似的將他們領到桑昱的書架前，仿佛自己就是這一整面的書本的主人。
不過，這一整面墻上的書對他們中的大多數來說還不夠有吸引力，除了盛珂。
盛珂家也有一整面墻的書。
“我用我的書和你換著看，好不好？”盛珂第一次見到桑昱的書架時，眼睛亮閃閃地問桑洛。
他反坐在桑昱書架前的椅子上，雙腳踩在椅子腿之間連接的牙條上，瘦長的手指從右側的一排書脊上滑過。
桑洛不是名正言順的主人，本來並沒有處分權。但她看著盛珂亮閃閃的眼神，猶豫了。
“你能保證不把這些書弄臟弄壞嗎？”
“當然，我家的書都包了封面。”
只要不弄壞，桑昱應該不會介意的，桑洛心想。
“那好吧。”桑洛指了指書架，“不過，弄壞了你要賠。”
“好。”盛珂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你也可以去我家拿書。”
桑洛見盛珂的手筆直地伸向右側，挑出了並排放置的三本。
“你拿了哪本？”
盛珂將封面朝向她，“你看過了嗎？”
“沒有。”桑洛搖了搖頭，是外國作者，她不認識的名字，四個字。
“我最近在雜志上看到了這本書的介紹，沒想到你姐竟然有。”盛珂輕輕晃了晃書本，“我先看看，好看的話就告訴你。”
“我姐的書都是好看的。”桑洛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篤定。
三天後，盛珂就將其中一本還給了桑洛。
桑洛接過用掛歷紙包好封皮的書掂了掂，翻開扉頁確認了一下書名和作者，《挪威的森林》，名字很好聽。作者是日本人，村上春樹。
“怎麽樣？好看嗎？”她的眼睛也亮閃閃的。
“這本你還是不要看了。”
“不好看？”
“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盛珂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那就是太黃了？”
盛珂擡眼看了看對面滿不在乎的桑洛，臉色略微暗沈，“你不是說你沒看過嘛。”
桑洛撇了撇嘴，“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不就是《紅樓夢》裏秦可卿教賈寶玉的那些雲雨麽，至於嘛。
“豬跑？”
“盛珂，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桑洛認真地眨了眨眼，“該知道的東西，不該知道的東西，我都知道。”
“看完之後有點兒難受。”盛珂朝桑洛手裏的書擡了擡下巴，“總覺得，不是我們這個年紀該看的東西。”
桑洛低下頭，翻開了第一頁。“主角多大？”
“十七。”
“未成年呀。”
“裏面講了好多人自殺呢。”盛珂咋舌。
“你怕死人嗎？”
“誰不怕？你不怕嗎？”盛珂問到一半，搖了搖頭，“不過，你應該沒見過吧。”
“見過哦。”桑洛點了點頭，“就在上個月，我見到了有人上吊。”
盛珂見桑洛已經坐會了椅子上，她用手臂還住了自己的雙膝，只露出了一雙望著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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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早就巴望著第三者從哪兒來，趕緊滾回哪兒去。桑家守舊，恐怕大多數人也都是相同的想法。
於是，在暑假開始之前，桑文軍就載著兩大箱行李送顧小月去外地了。看那架勢，桑文軍似乎還是要回那邊上班。
本來奶奶把爸爸喊回來，就是為了讓他和顧小月斷了聯系，回來重新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可惜，人回來了幾個月，家裏的七大姑八大姨齊心協力也沒把兩個人給勸下來。
如今，他和符紅梅一拍兩散，顧小月又公然進了家門，任誰看都是大局已定。
桑文軍問桑洛要不要一起去過暑假，桑洛摸了摸自己狗啃一般的短發，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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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一戰，她已初步了解到了男人的無情。從血緣上來說，桑文軍還是自己的爸爸。
但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爸爸了。
桑瑞也不要去外地，理由很簡單，桑昱姐姐馬上就要回家過暑假了。
桑昱是大伯桑武軍和大伯母範若蘭的獨生女，去年剛考進大學。
樓上有三間臥室，一間伯父伯母住，一間桑昱住，還有一間是桑瑞在住。
當初，桑文軍一家要搬去郊區的新房子時，桑瑞似乎就不是很樂意搬走，理由是奶奶家離學校近，寫完作業又晚，還是住在這裏上下學方便。
伯父和伯母把原來桑文軍夫婦帶兩個孩子住的那間大臥室重新收拾了一下，讓桑昱從自己的小房間裏搬了過去。原來的小房間，則留給了繼續留在奶奶家的桑瑞。
桑洛回來的時候，正趕上桑昱去外地上大學，樓上桑昱原來的臥室也就空出來了。
桑家人琢磨了一下，到底是讓姐姐桑瑞還是妹妹桑洛住進去。後來合計了一下，還是讓桑洛住桑昱的房間吧，最省事兒。
眼下，桑昱放暑假回家，寬敞明亮的二樓沒有多餘的住處，桑洛只能回到樓下奶奶的房間。
桑昱是桑家的第一個本科大學生。
桑洛搞不懂本科和專科有什麽區別，只知道桑昱上的是師範大學，是畢業之後要當老師的人。桑昱比她大好幾歲，只要是桑昱所在的地方，對她來說就是充滿光輝的成人世界。
總有一天要到達的成人世界。
桑家的女孩兒都長得好看，桑昱也不例外。她的好看和外來的桑瑞不同，是正正宗宗的一看就是出自桑家的那種好看，高挑但不單薄，白皙但不失血色，五官不算突出，但拼湊在一起是舒服的清爽感。
照大人們的標準來看，大概是乖乖女的長相。
桑昱高中學的是文科，她是全家最愛看書的人，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
在桑昱出去上大學之前，郵遞員每天都會到家裏來，送來一摞一摞的報紙和雜志。在開學前的那個暑假，桑昱終於將經年累月的報紙和雜志當作廢品賣掉了，一毛錢一斤，一共賣了一百多斤，換了十塊錢。
桑昱只從書架上挑了幾本喜歡的帶去大學裏，剩下的全部規規整整地擺放在書架上。
這一年裏，桑洛讀了不少。
文言文的四大名著對她來說有些生澀，讀來費力。她只看完了《西游記》，比板磚還要厚重的《紅樓夢》看了個開頭就被她丟到了一遍。
桑昱的口味很雜，名家名作自然要讀，不知名的小眾作品也有不少，甚至還有好幾本連出版社信息都沒有的覆印本，看起來粗糙得就像匆忙印刷出來的練習冊。
有時候，朋友們來的時候，桑洛會炫耀似的將他們領到桑昱的書架前，仿佛自己就是這一整面的書本的主人。
不過，這一整面墻上的書對他們中的大多數來說還不夠有吸引力，除了盛珂。
盛珂家也有一整面墻的書。
“我用我的書和你換著看，好不好？”盛珂第一次見到桑昱的書架時，眼睛亮閃閃地問桑洛。
他反坐在桑昱書架前的椅子上，雙腳踩在椅子腿之間連接的牙條上，瘦長的手指從右側的一排書脊上滑過。
桑洛不是名正言順的主人，本來並沒有處分權。但她看著盛珂亮閃閃的眼神，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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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家的書都包了封面。”
只要不弄壞，桑昱應該不會介意的，桑洛心想。
“那好吧。”桑洛指了指書架，“不過，弄壞了你要賠。”
“好。”盛珂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你也可以去我家拿書。”
桑洛見盛珂的手筆直地伸向右側，挑出了並排放置的三本。
“你拿了哪本？”
盛珂將封面朝向她，“你看過了嗎？”
“沒有。”桑洛搖了搖頭，是外國作者，她不認識的名字，四個字。
“我最近在雜志上看到了這本書的介紹，沒想到你姐竟然有。”盛珂輕輕晃了晃書本，“我先看看，好看的話就告訴你。”
“我姐的書都是好看的。”桑洛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篤定。
三天後，盛珂就將其中一本還給了桑洛。
桑洛接過用掛歷紙包好封皮的書掂了掂，翻開扉頁確認了一下書名和作者，《挪威的森林》，名字很好聽。作者是日本人，村上春樹。
“怎麽樣？好看嗎？”她的眼睛也亮閃閃的。
“這本你還是不要看了。”
“不好看？”
“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盛珂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那就是太黃了？”
盛珂擡眼看了看對面滿不在乎的桑洛，臉色略微暗沈，“你不是說你沒看過嘛。”
桑洛撇了撇嘴，“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不就是《紅樓夢》裏秦可卿教賈寶玉的那些雲雨麽，至於嘛。
“豬跑？”
“盛珂，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桑洛認真地眨了眨眼，“該知道的東西，不該知道的東西，我都知道。”
“看完之後有點兒難受。”盛珂朝桑洛手裏的書擡了擡下巴，“總覺得，不是我們這個年紀該看的東西。”
桑洛低下頭，翻開了第一頁。“主角多大？”
“十七。”
“未成年呀。”
“裏面講了好多人自殺呢。”盛珂咋舌。
“你怕死人嗎？”
“誰不怕？你不怕嗎？”盛珂問到一半，搖了搖頭，“不過，你應該沒見過吧。”
“見過哦。”桑洛點了點頭，“就在上個月，我見到了有人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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